一年一度的“考試季”，拉開大幕。6月7、8日，957萬名考生涌入全國各處的考點，參加有著“中國第一考”之稱的高考，為自己的未來做一番搏殺。

　　不久前，教育部剛剛公布了今年的高考報名情況，由于計劃增加、報名人數減少，預計今年全國平均錄取率比去年增加近7個百分點。

　　高考錄取率的增加，為更多的學子打開了通往高等教育的一扇大門。其實，隨著高等教育改革尤其是高考招生改革的深入，還有另外一扇門，也慢慢在打開。

　　蘇州中學高三(7)班的鄭子牧參加了此次高考，不過他跟其他考生相比，有了更多的機會。

　　作為北大校長實名制推薦蘇州地區唯一的一名學生，在此前進行的北大自主招生面試中順利過關，獲得降30分錄取、達錄取分數線則加10分，自由選擇專業的資格。

　　無疑，鄭子牧是一個幸運兒，正是由于有了北大新近推行的高考招考改革，包括鄭子牧在內的眾多應屆高中生才能獲得這樣一次機會。

　　而北大招考改革的另一個更大的背景是，隨著中國教育改革的推進，教育界對于高校辦學自主權回歸的呼聲日益凸顯，高校自主招生的嘗試也在諸多高校陸續推進。而正在制定中的《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下文簡稱《規劃綱要》)，對于擴大高校自主招生也有所涉及。

　　鄭子牧們的出現，僅僅是一個開始。

　　“當代社會需要包公嗎？”

　　鄭子牧回想起2月初的那場面試，仍連呼過癮。

　　那天一大早，北大文史樓前就被一眾家長、中學生模樣的人圍得滿滿當當。文史樓前掛著一條紅色橫幅，上面寫著“歡迎參加北京大學2010年自主招生”。

　　文史樓對面，是北大專門為考生家長設立的休息區。在那里，來自全國幾十個省市的家長們聚在一起開“小會”，主題都是高考加分、教子心得等內容。

　　每當有考生出場，迅速被十幾名面色焦急的家長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問題連珠炮發出：考了什么題目啊？都有哪些環節？考官老師怎么樣？

　　由于今年增加了中學校長推薦制，參加面試的考生從往年的1600多名增加到1700多名，面試按不同時段分批入場，上午3批、下午4批。江蘇蘇州中學的鄭子牧就是以中學校長推薦制名義來參加此次北大面試的。

　　2月4日，下午2點，鄭子牧在第二批中步入了考場。按照北大方面的規定，面試時考生每5人分為一組，首先是考生抽題，可更換題目，但重抽就只能回答第二次抽到的問題。接著是一分鐘的自我介紹，然后是回答抽中的問題，時間在5分鐘以內，最后有一個小組討論的互動環節。

　　現場則有3名北大教授對考生進行考察打分，據了解面試滿分為100分，考生最終成績是3名考官打出的平均分，然后和筆試總分相加，排名得出最后的結果。但如果2名考官都打出了95分以上，則可以不看筆試成績，直接得到自主招生認定。若2名考官都給了不及格，則不論筆試成績，直接淘汰。

　　鄭子牧所在那個小組，5人全屬中學校長自主推薦的考生，分別來自湖南、河南、江蘇、吉林、北京。他抽到的題目是“當代社會還需不需要包公”。

　　在鄭子牧看來，這個題還是比較好回答的。他的觀點非常明確——“不需要”。

　　“和諧社會應以法治為主，而包公有明顯的‘人治’色彩，社會需要建立制度。其實，在中國古代，也是重視制度建設的，比如說‘子貢贖人’和‘子路救溺’的典故，孔子之所以贊同子路的做法，也正因為子路遵守了‘救人領賞’的制度。”鄭子牧侃侃而談。這個高中生甚至用上了“服務型政府”的觀點。在他看來，包公代表的是一個強勢政府，而先進社會需要的是一個服務型政府。

　　不過，在結尾時，他并沒有把這個開放式的問題用一個封閉性的結論來解決掉，還是留了一個“辯證的尾巴”：“包公的正義感也是當今社會所需要的，正如黑格爾提出的‘兩難結構’吧，社會既需要道德為基礎，也需要法治為保證。”

　　與他同時進入考場的中學生們，也碰到了“開放式問題”，比如“一個1.6升排放量汽車的買主，打算買下半畝森林，消解他的汽車排出的廢氣，你覺得是否可��？”“你是否同意‘北人剛健、南人柔弱’”，“假如你是聯合國秘書長，會如何解決索馬里海盜問題？”等。

　　對于這場考試，多位參加考試的中學校長實名制推薦生均認為，考題總體特點是題目活、角度比較新，貼近現實，覆蓋面很廣，“如果僅靠平時的死記硬背，基本沒戲”。

　　對此，北大招辦負責人也坦承，之所以會這樣出題，實際上就是讓考生無法做事前的準備，充分展示學生的素質。“題目都是沒有標準答案的，兼容并包是北大的傳統，我們不在意考生給出的答案，無論怎么回答，只要能充分論證，提出有新意、有深度的見解，我們就認為是優秀學生。”

　　根據校方規定，本次自主招生應試考試，將有不超過1000人能獲得北大的自主招生認定，能取得20分或30分加分資格，其余未通過復試的考生也可獲5分優惠。具備教育部規定的保送資格的學生，可向北大申請保送資格。“中學校長實名推薦的90名考生也是如此。”北大招辦負責人稱。

　　不久后，北大校方在其官方網站上公布了面試成績，鄭子牧最終成為幸運兒。

　　中學校長“實推”

　　說鄭子牧是幸運兒，源于北大最新推行的一項招生制度的改革“中學校長實名推薦”。

　　去年，北大宣布，該校正在醞釀2010年的自主招生政策，將在部分地區啟用“中學校長實名推薦制”。

　　據北京大學招生辦公室相關人士介紹，北大擬圈定全國范圍內的若干所重點中學，這些學校的校長可以向北大推薦優秀畢業生。這些受到校長推薦的學生，在參加高考時北大可以給予適當的降分來錄取。

　　“我們最高的分數就是降30分，在30分之內的學生，我相信社會可以接受這樣的學生，30分之內的學生應該說優秀程度相差無幾。”該人士表示。

　　之所以會推出這樣的改革舉措，北大方面的觀點是：高考本身是一次考試，很多學生有失誤的可能，同樣的邏輯，現行的高校自主選拔錄取時，也可能存在同樣的現象。

　　“比如說我們的考試，自主招生時的筆試并不能說完全代表所有考試者的真正水平，所以我們在錄取同學時，如果是經過校長的認真推薦，而且我們看到學生，證明學生優秀的地方，我們可以適當探討這種推薦的方式和模式。”上述人士稱。

　　不過，該項改革剛剛推出之際，社會輿論卻多有質疑之聲。

　　“有的跟校長關系近一點的，家長可以靠公關背地里搞一些動作，拿到這個推薦名額，現在這個社會，什么情況不可能發生？”有學生家長表示。

　　對于撲面而來的種種質疑之聲，北大表示改革并非僅僅是中學校長推薦這么一條，其背后是有一整套的制度作為保障，從而規避改革可能帶來的風險。

　　他強調，如果有中學校長真正敢于觸碰高壓線，徇私舞弊，北大方面也將有嚴厲的懲處措施，包括取消學生的錄取資格，在一定范圍內通報校長的違紀行為，情節更為惡劣的甚至可以直接取消校長今后的推薦資格。

　　首次獲得推薦名額的中學校長們，對于手中的這個“實推”的權力，用起來也多是戰戰兢兢。

　　鄭子牧所在的蘇州中學就舉辦了一個公開的選拔會，班主任、家長、部分任課教師、部分學生代表旁聽全過程。

　　在這場選拔中，鄭子牧抽到的題目是“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后，人們說，世界是圓的，最近又出了一本書，書名叫做《世界是平的》，你認為世界是圓的還是平的？請說出理由。”

　　他將世界比做一個DNA分子鏈的結構，波浪式前進和螺旋上升的，世界具有四個特點，即規律性、特殊性、包含著各種美以及具有神秘感。

　　憑借這個出色的回答，鄭子牧當天PK掉自己的5名同學，獲得了學校推薦北大的唯一一個名額。

　　盡管外界的評價不一，但是北大改革的決心似乎已定。“我們在做一個具體的操作實施方案，在制度真正推出來之前，我們會有專門的就此問題進行的研討，設定合理的招生制度和執行程序。”北大招辦相關負責人表示。

　　高招改革

　　“在目前高考制度這個大框架難以改變的情況下，北大做這件事其實也是為了提前一點、早一點做，能夠給自主招生有一個探索，給一點機會。”北京大學常務副校長柯楊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曾表示。

　　其實，對于高考制度改革，也已納入到決策層的視野。有著“新教改”之稱的《規劃綱要》中，對此便有涉及。

　　在此前公布的征求意見稿中，曾明確提出：“以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為突破口，克服‘一考定終身’的弊端……學校依法自主招生，學生多次選擇，逐步形成分類考試、綜合評價、多元錄取的考試招生制度。”

　　而在不久前溫家寶總理主持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上，審議并原則通過了《規劃綱要》，亦明確提出要“改革考試招生制度”。

　　對此，有專家表示，高考招考改革已經成為了中國教育改革的一個突破口。

　　通過高考招考改革這個“抓手”，一方面可以化解中國義務教育階段“應試教育”的痼疾，另一方面也可以賦予高校更多的辦學自主權。

　　其實，目前國內高等院校已紛紛開始自主招生方面的改革嘗試。

　　除了北大此次推行的中學校長實名推薦制之外，上海交通大學、中國科學技術大學、西安交通大學、南京大學、清華大學在2010年亦實行了“五校聯考”。

　　改革后，這五所高校的考試將選拔分成筆試、面試兩個階段，但包括通用基礎測試(GeneralExam)、高校特色測試(SpecialExam)和面試(Interview)三個模塊，簡稱“GSI模式”。

　　據一所參與到本次“聯考”的高校招辦負責人介紹，通用基礎測試部分，五所高校將采用統一的科目和試題，包括語文、數學、英語、自然科學(適用于理科考生)、人文與社會(適用于文科考生)；高校特色測試部分，由五所大學各自設計不同的筆試試卷，在考試時間上，有的高校將這部分與通用基礎測試放在一起，有的則與面試放在一起。

　　同時，為了保證考試的公信力，五所高校將在協商確定命題思路和要求之后，共同委托專家組完成部分筆試科目的命題和閱卷工作。

　　此外，另一項重要的變化是，考生的成績單不再是各項分數簡單的累加，而改由分數和“考生評價報告”組成。

　　“這就意味著選拔標準和評價機制，相對于傳統高考都將有很大改變。”有教育專家表示，“現行的高考無論是題目設計包括難度，還是考試方式，都無法滿足高校選拔人才的需求。”

　　上海交通大學熊丙奇教授甚至認為，推行呼吁多年的自主招生聯考制度，這樣的嘗試是對自主招生的一種改善，如果成功并能在更多高校中推廣的話，今后它有可能取代傳統高考。